黄洁莉\"非常sexy\"的 滴滴顺风车有原罪吗？

1516年英国作家托马斯·莫尔用拉丁文写成《乌托邦》一书，他用详尽的笔触描写了乌托邦的情形，如住房、服装、劳动、婚姻、娱乐，甚至连便溺器是什么样都想到了。这可比先人“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之类笼统说法强太多。至19世纪欧洲工业革命如火如荼的时候，一股社会实验的潮流也开始潜滋暗长。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始于傅立叶的乌托邦运动。


傅立叶把设计的乌托邦起名叫法郎吉，每个法郎吉1620人。为啥是1620人？据傅老说人的性格共有810种，所以每个法郎吉刚好有两个性格相同的人。傅老把人类工作进行细分，既有粮食蔬菜种植，又有手工业生产。除了老少，所有人都要参加工作，并且工作需要轮换，以使苦乐均等，雨露均沾……傅老坚定地认为，这才是理想社会的基础。此后他不停发表文章，写信给大人物，希望能够获得资助，但直到晚年，才募集到30万法郎。可能傅老也是自感时日无多，工程匆忙启动，规划中的大厦只是简陋小屋，没有预想中的大庄园，只有一小块农场。第一个法郎吉不满1620人，只有150多个工人。最后，由于缺乏资金，法郎吉还没正式运营，就基本破产，傅立叶在穷困潦倒中死去。
Charles Fourier，1772-1837

建立人间天堂的梦想由来已久，百余年来对于乌托邦所描绘的理想世界也一直不乏信徒追随，人们总是怀揣着对人性本善的美好认知来做改善社会需求，提升资源配置合理化之良事。随着互联网新技术的不断深入，社会制度化的乌托邦随早已被实证不可行，但重使用权而非所有权的局部乌托邦思潮却仍活跃于社会，并且人们还给它安了一个新名词——共享经济。
共享经济有多火？根据国家信息中心数据，2017年我国共享经济市场交易额约为4.9万亿元，比2016年增长47%。2017年我国参与共享经济人数共7亿人，较上年增长17%。截至2017年底，全球224家独角兽企业中有中国企业60家，其中具有典型共享经济属性的中国企业31家，占中国独角兽企业总数的52%。大到房子、汽车，小到手机、衣物、充电宝、雨伞，甚至就连“女友”都能共享……


据《北京青年报》报道，“租一族”正在崛起，“有人称花费两三千过得像月入三五万”。花小钱办大事，以最低的消费换来最高的物质享受，同时又解决了社会资源错配以及闲置问题，人类社会美好蓝图在不断纠正创新发展下，就这样被共享主义完美解决了。于是热潮来了，一群嗅到先机的智慧者来了，一群疯狂的资本裹挟者来了。
共享是个筐，啥都往里装！投资人、创业者，这群世界上最神秘的一股力量。他们打哪儿指哪儿，要谁好谁就好，要谁亡谁就亡。他们把一些企业捧上了天，待搜刮完红利、薅完羊毛，然后又把它们狠狠的摔在地上。于是乎，许多公司没能走完2017年便销声匿迹。悟空单车、町町单车、小蓝单车、小鸣单车，这些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宣告破产的公司在另一面又都存在挪用押金的违规操作，小鸣单车拖欠押金5000万元左右，小蓝单车欠款高达2亿元，町町单车1万多名用户退不了押金，酷骑单车仍有高达7亿元押金未退……除了这些已故企业外，二手物品交易平台充斥假货和不法商贩，甚至暗藏招嫖等违法信息；短租平台屡现欺诈消费者，“变态”房主不时出现；网约车如滴滴，则因接连发生恶性事件招致众怒。
8月24日，浙江温州乐清发生女乘客被滴滴顺风车司机奸杀刑事案件

在2015年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时任滴滴顺风车事业部总经理黄洁莉为人们描绘了这样的场景：“过去你每天在路上两个小时，对于你的人生来说是消耗，但现在通过顺风车你可以认识比较靠谱的人，获得好的社交体验，它就变成了一种收益。这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一个场景，就像咖啡馆、酒吧一样，私家车也能成为一个半公开、半私密的社交空间。”黄洁莉说，“这是一个非常有未来感、非常sexy的场景，我们从一开始就想得非常清楚，一定要往这个方向打。”


2016年9月，滴滴顺风车上线了新版本，乘客可以设置常用路线，可主动选择车主;车主可以设置自动接单、主动邀请乘客共乘，以及新增车主乘客相互关注等功能。为了践行这一产品调性，滴滴还曾建议乘客坐副驾驶，因为这样“显得更礼貌”。此外，在滴滴顺风车行程结束后，车主和乘客可以在APP端的评价页面中选择滴滴预先设定好的“这个美女不一般”、“直男”、“美女晚上约吗”等“印象标签”来互相评价对方。而在滴滴宣传的七夕海报上更是直白露骨地印上“我们约会吧，顺风车就该这么玩”，标榜史上最大规模的移动相亲盛会，号称零门槛、零距离、最时尚。


黄洁莉或许没想到，三年前的预期，如今果然实现了，但三年前的产品设计也给自己的滴滴职场生涯立好了墓碑，碑文可以这样写：生于美好，死于人性。幻想中的帅哥美女成双入队或许有，但更多却是粗鄙下流低俗不堪。我们相信人性本善，用共享精神带来最大化社会资源配置，但却忘了人性心底的那份自私、功利、虚伪以及动物本能。我们以为每一位车主人士都是风度优雅，谦和忍让，帅气多金的成功人士，但却忘了这里面有大把流氓地痞本着过把瘾就死的亡命之徒。从乌托邦的设计到今天的共享经济，我们总是试图设计一个又一个美好幻念来考验人性，但却忘了人性是不经考验的，过程让你无法控制，结果更让你无法承担。
在百余天里，接连逝去的两条鲜活生命让黄洁莉以及另一名高管为此背了锅，只是舍了黄洁莉们，滴滴真的能舍得平均一天约90万单的顺风车吗？在滴滴多条业务线里，顺风车是极少数性价比高、能够持续产生正向现金流的业务，而在惨案面前，恰恰证明这种正向现金流却是滴滴以牺牲风险成本来实现的。
据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发布的《2017年度中国共享经济发展报告》显示，截至2017年12月，共有190家共享经济平台获得1159.56亿元投资。投进去1000多个亿，最好不过一个滴滴，以及只能委身巨头的摩拜、ofo及哈罗们。新式乌托邦的共享经济，除了发明了一种全新砸钱抢夺市场的方法论外，恐怕再也找不到它们对中国的科技、社会带来怎样的创新和改进。
在一幢幢中国最顶级的写字楼里，受过极好教育的年轻人们，聚焦在被称为“创业导师”的中年男人们周围，一起彻夜不休地燃烧生命，只为在一轮又一轮就如何把送菜送饭、洗车洗脚、美容美甲、搭讪艳遇、收放高利贷等云云琐事包装成一个又一个全新乌托邦故事，然后砸钱圈地，击鼓传花，快速地传给下一棒......
作者 好事先生 十年不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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